传承与活化建筑遗产,志愿者工作营连接两代

2022/9/26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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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营最后一天,我是从询问师傅们打算几岁“退休”开始和他们聊天的。

“能干就坚持干下去,为了生活。如果回去的话还有地种吗?有地种要赔钱,还不如不种。”张师傅戴顶帽子的时候绝对看不出实际年龄,只有当漂亮的竹编安全帽脱下,发际线显露的时候,才会相信他已经年过半百。

“和你们一起工作了十几天,感觉也很熟悉”,这是张师傅第三次和工作营结缘。“前年工作营也来了一批人,就是在这儿的过厅,去年来了一批在文庙”,他如数家珍,“你们今年的营长,浦睿洁,去年就来了。今年你们来了一看,哎呀,我也认识她,她也认识我。”

工作营的营员大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学生,少数是已经工作的人士。本文图片均为澎湃新闻记者沈健文图

“这个工程还有四五个月。四五个月之后,有活了就继续干,没活了就各自找各自的工作。”岳师傅是绛州州府景区此次修复绛州州府中轴线工程的“工头”,为工程质量负责。他已年过六旬,盯工的时候不苟言笑,真笑起来,刻满笑纹的脸让人想起从小看自己长大的长辈。

“能干就一直干。前年我还和一个72岁的老头在稷山干了半年,他是木工,心态特别好”,王师傅说。“副工头”郑师傅告诉过我,王师傅是全工地木工手艺最好的,但也是受过的伤最多的。郑师傅还告诉我工地给师傅们上了保险,不过是不记名的,只记人数。王师傅说,为了让妈妈和老婆过得舒服,还会继续干。“儿子要花钱,让他自己挣。女儿抠婆家的钱,我也看不惯,但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有这毛病。”

刚到工作营那会儿,负责采购的黄师傅就曾在空闲时聊天说过,“现在农村最大的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养老,还有一个就是儿女的婚姻问题”。在志愿者的“提醒”下,他又说道,“对,还有留守儿童,空巢老人,社会上问题多了。”话虽如此,不管是黄师傅、张师傅、岳师傅、王师傅,我都更记得他们面无表情、专注的样子和他们的笑容。没有退休的打算,连说这句话的时候都笑着。

建筑和艺术遗产丰富,开门迎客者居少数

新绛古城历史悠久,师傅们经常会提起《弟子规》作者李毓秀出于此地。上世纪60年代,阮仪三来到新绛时,古城还留有“坊里的建制”。80年代他再来,古城整体面貌已经消失。近几年,新绛县重新认识到文物古建是自家的宝贝,把一些重要古建的复建工程提上了日程,绛州州府是其中之一。就像“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建筑还在,建筑空间内外的故事就能事倍功半地讲给下一代人听。

绛州大堂门口保留的考古现场,景区规划中这里以后将罩上玻璃对外展示

出租车司机告诉我们,新绛没有打过像样的仗,原来的夯土墙,年久失修,已经自己倒掉。汽车经过新绛天主教堂,他又介绍,这里是山西省最大的教区,也是全国四大哥特式建筑之一(另三大分别位于广州、青岛、上海)。他无不自豪地说,前几年有人专门来看古建,包的就是他的车。附近的光村、稷益庙等等,他全去过了。言语之间,颇有点遇到同道之人的自豪感。

作为第三批被列入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的晋南县城,新绛县内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达15处之多。据新绛县政府网站公告信息,第三次全国不可移动文物普查后登录的新绛县文物单位数量为处,其中消失51处,消失对象多为年久失修、自然坍塌的古民居,另有几处戏台。公告还称,古民居的保护是当前文物保护工作的重中之重。

从龙兴寺塔中遥望新绛天主教堂

目前,古县城内对外开放的国保和省保建筑,除已成为旅游景点的龙兴寺和新绛文庙以外,仅有始建于隋唐的绛守居园池和仍在作为宗教建筑使用的新绛天主教堂。已经修复完成的“绛州三楼”只能看到外观,不能“上楼”,钟楼门口留有“正在施工”的木牌,实际每一天都很安静。三官庙内的雕塑尚在修复,门口没有庙名,当地人甚至有许多都不知道“三官庙”在哪里。临行前,我们终于听庙内修复塑像的师傅告知,当地人更习惯它的旧称“葫芦庙”,与门前曾有葫芦状的石头有关。

福胜寺、稷益庙、白台寺、龙香关帝庙等位于新绛县城外的文保建筑,平时都由当地守门人看管,一般时候不对公众开放。当地人信奉关帝者甚多,龙香关帝庙的守门人告诉我们,即使祭祀、节庆的时候让公众进来烧香,也仅开放到香炉所在的院子为止,为了保护正殿内的塑像,殿门仍是关闭的。

稷益庙门

赵萌在新绛县文物旅游局工作,从建筑遗产保护志愿者工作营来到新绛的第一年开始,就是对接人。她告诉我们,文保大部分不对外开放,还是因为政府没钱(修缮)、没人(管理)。另一方面,“像(阮仪三城市遗产保护基金会秘书长)丁枫博士那样那么喜欢又懂古建筑的人来得太少了,大部分都是游客,看一眼就走了”。她觉得,对于一般的游客或途经之人,殿堂或雕塑是否完全开放,似乎对他们也没那么重要。

稷益庙的守门人杨师傅给大家讲解壁画,庙内黑洞洞,平时只用自然光照明

新绛县文物旅游局于年4月25日至7月中旬全面开展了辖区内不可移动文物核查及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划定工作,并于6月底前启动了总投资万元的贡院巷立面改造工程及总投资万元的绛州大堂中轴线二期复建工程,包含二堂、过厅、围墙、交通联系门和考古遗迹展示等部分。志愿者工作营即参与了后者。虽然景区开发未必是保护和活化文物遗产最妥当的办法,更不是唯一的办法,却能解决政府单凭自身力量无法承担的开发和维护经费。

光村福胜寺外墙上的标语写着“文物是不可再生的财富”

福胜寺内,正殿门外写有“请你止步,禁止参观”

绛州州府所在地的背后即为历史上有名的官办园林绛守居园池。阮仪三年少时曾熟读《绛守居园池记》,年他重访新绛时,“水池堤岸,嘉木扶疏,全不是现代园林的式样”,“熏风吹拂,蝉鸣声声,隋唐的古意顿时出现了”。他欣赏新绛人能原样保存古园,使绛守居园成为全国的珍宝。

绛守居园内

走进园内,可以遥望新绛天主教堂屋顶的十字架。走到教堂所在的高地环顾,龙兴寺塔的塔尖比教堂十字架的顶部还要高出一点。当地人说,建造教堂的神父本着尊重本土文化的心而特意降低了十字架的高度。

绛州大堂中轴线二期复建工程结束后,对于景区的开放政策和时间节点,目前尚未有文件能说明。

工作营作为传承基地的可能

由上海阮仪三城市遗产保护基金会发起的“建筑遗产保护志愿者工作营”从年起至今已经办了8年。基金会秘书长丁枫在今年于平遥举办的“活力:多元视角下我国城乡文化遗产保护的公众化”论坛上回顾,目前共计在全国9个地方举行了26次工作营,每年有3-4次的规模,一共有位中外志愿者直接参与了修复工作,每个工作营有约20位志愿者。参与修复的古建包括5处国家文保单位,2处市级文保和3处县级文保,还有一些其他的民居。

建筑遗产保护志愿者工作营的历史虽然不长,但其秉持的理念其实为建筑遗产的活化使用提出了另一条途径:将这里作为传承基地,而不是单纯的景区存在。

绛州州府过厅砖墙拆除前,“椅子”“沙发”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开营以来,法国遗产保护志愿者联盟(REMPART)每年都与阮仪三城市建筑遗产保护基金会合作举办工作营。REMPART成立52年来,每年要举办多个志愿者工作营,已经参与修复了余处历史建筑。而修复中和修复后的历史建筑,既是很好的观光景点,也成了每一批来到遗产地的志愿者共同的“传承基地”。每一个基地都有专职的空间运营策划人员和技艺精湛的工匠驻守,也有长期驻扎的志愿者,一年当中有很多时间段,旅行者均可以“打工度假”的方式加入为期两周的工作营,体验当地文化和修建手艺。全年其他时间,营地也会定时或不定时组织关于文化和建筑遗产的活动。这些营地大都自负盈亏,REMPART为他们提供了宣传、发布营地活动和招募的平台。

工作营后期,过厅砖墙已全部拆除,后建的木门也卸了下来,透过脚手架能看到绛州大堂的背面

在中国,阮仪三建筑遗产保护基金会每年都资助若干工作营落地,但一个工作营的真正开展往往不是基金会独自就能搞定的。无论是从前年起,每年在贵州屯堡工作营举办的屯堡论坛,还是今年开始在福建巨口乡九龙村尝试的驻村艺术节,都离不开前期与地方政府、赞助商等多方商榷和开营后带有每个工作营的营长个性的后勤保障。对标国外优秀的建筑和文化遗产联盟和艺术节,工作营的核心工作者们力图一步一个脚印地做出具有本土特色的营地模式。

自去年在九龙村考察伊始,丁枫就“率领”了两名来自上海的建筑师与村长、村支书面对面地把为何选择九龙村作为营地、合作运行工作营的愿景,摊开图纸,一项一项娓娓道来。地方上的官员没有不希望搞发展的,但也遇到过黄毛小子什么都不懂就想来圈钱的情况。听到“同济大学”的名头,兴趣浓一些,牵线建筑师和当地村民签订了10年租约,这才有了第一步。经过几次会面,九龙工作营的终于敲定,为工作营家族增添了新的版图,新的可供志愿者选择的修复建筑类型,也为丁枫打造自己心中本土的“大地艺术节”打下基础。

劳动者之鼓

营地上的“副工头”郑师傅大多时候都笑盈盈的,但当他见到营员们一个个蹭蹭地往屋顶上爬,还是会一边喊着扶好梯子,一边目光跟随。他悄悄告诉我们,工地上的师傅们每天都有必须完成的工作量,如果完不成,会被扣钱。师傅们平时一天的工资不过元至元不等,干一天算一天的钱,除了下雨天上不了工,所有人每天都会来。营长得知后,非常郑重地问他,我们有没有影响师傅们工作?这时郑师傅又会微笑摇头,“只要你们注意安全,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志愿者和师傅们在过厅屋顶

头六天的时间里,营员们除了跟着师傅们体验了从拌灰、砍砖、割草(后发展出拔草分支)、刷板等最基础的小工工种到一只手数不过来的新的工种(这当然离不开营长热情的谈判和营员中身手矫健者的示范才让师傅逐渐放下了怀疑和警惕),也见缝插针地了解了当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到了第七天,营员们正准备分组上工,突然被营长召唤到工地角落的一间小屋。工地的“看门人”赵师傅正在一面大鼓前驾好姿势。随着他手执鼓棒在鼓面上时而咚咚咚,时而哒哒哒,一曲《秦王点兵》演奏完毕,他在志愿者心中旋即树立起了“扫地僧”的形象。随后他指指不远处说,秦王李世民就是在大约不到年以前,在我们前方的绛州大堂里接受河间人薛仁贵的投军的。

赵师傅带教的一支鼓乐队在城隍庙前表演

遇到赵师傅是偶然的,请赵师傅当学员们的临时鼓乐教练又似乎是必然,因为这个工作营里除了有一位超级热心的营长,还有一群不分年龄大小都好学的营员。出人意料的是,赵师傅还记得去年、前年来过新绛县的“留学生”(实际为来自法国的工作营志愿者),虽未与他们产生交集,他也留心过他们曾在这里。

关于结营仪式如何举办,营长浦睿洁曾设想过很多形式。邀请师傅们也出几个节目,和营员们同台表演?但那样恐怕会影响师傅们的工作进度。邀请新绛县锣鼓队、赵师傅带的鼓乐队和其他民间鼓乐队来一个“鼓会”?却没想到小小县城里,鼓乐队和鼓乐队之间还有一点门户之分。

绛州鼓乐名曲《秦王点兵》鼓谱(局部)

结营日的上午,在绛州大堂这座元代建筑的屋檐下,结营仪式不知不觉以营员们再次开始自发练习已经苦练三个下午的“秦王点兵”开始了。哎呀,这里不对,那里出错了,没关系,再来一遍,赵师傅在最前排指挥。鼓过三巡,工地上的师傅们闻声过来,拿起手机,拍照录像,含笑点头。第四遍快结束时,一位师傅取过桌上闲着的一对镲,为“秦王点兵”插上了花。第五遍,志愿者们仍旧对自己的表现不够满意。第六遍,好了这是最后一遍,师傅们要回去干活了。师傅们与营员共享欢笑与掌声,大家和开营时一样再合一次影。家师傅不经意间拿起鼓棒,自己也“哒哒哒”敲了起来。他说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打鼓,而且每个村的节奏具有当地特色,不完全相同。这时家师傅满面红光,喜气洋洋。

暑假里学习鼓乐的当地学生

从照片和视频中远程观摩到结营仪式的丁枫激动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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