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凤河两岸缘何成串山西村
2024/12/6 来源:不详长期的历史进程中,北京地区形成了历史传承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地域特色鲜明的地名文化。大兴区凤河两岸的村庄有一连串山西地名,包括霍州营、解州营、蒲州营、大同营等,当地流传着“山西有多少县,大兴有多少营”“五台八庙七十二连营”的说法,形成了独特的文化景观。这些山西地名是如何千里迢迢“来到”北京的呢?这要从元末明初的战乱说起。元至正二十八年(年)闰七月二十八日深夜,面对徐达、常遇春北伐大军的步步紧逼,元大都北门健德门一反常态地打开了,随后仓皇而出的,是大元帝国最高统治者元惠宗与皇太子、后妃及一百多名大臣。这位皇帝一路上胆战心惊,连山峰塌方都以为是明军到来。为“嘉奖”这位皇帝“知顺天命,退避而去”的达观知趣,明太祖朱元璋不无幽默地给予其“顺帝”的尊号。几天后,大都被徐达、常遇春率领北伐明军攻占,随后将大都改称为“北平”,元朝在中原的统治终结,持续二十多年的战乱终于结束了。二十年来兵火连天的战争,少壮者膏锋吻锷,老弱者填于沟壑,史书记载:“兵革连年,道路皆榛塞,人烟断绝。”路生荆棘,千村寥落。为了尽快充实人口,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增强抗御蒙古贵族势力卷土重来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向北平地区移民成为明王朝的必然选择。当时的山西地区由于受元末农民战争影响较小,号称“地狭民稠”,地方小而人口多,成为移民的主要迁出地。洪武初年,明太祖朱元璋下令,允许山西人移民到北平、山东、河南这些饱经战乱、人少地多的“旷土”耕种。洪武二十一年下令“迁山西泽、潞民于河北”,后来又屡次从山西移民到北平、山东、河南。不过明王朝对山西移民规模与速度仍不满意,于是在建文四年颁布了一项专门针对山西的新政策:“命户部遣官核实山西太原、平阳二府,泽、潞、辽、沁、汾五州丁多田少及无田之家,分其丁口以实北平各府州县。仍户给钞,使置牛具种子,五年后征其税。”也就是命令户部派人到山西太原、平阳(今临汾、运城等地)以及泽、潞、辽、沁、汾等州去核实户口,如果发现有人多地少的情况,就将多余人口迁移到北平地区。朝廷不仅发放“安家费”以供移民们购买生产工具和种子,而且还实行五年免税的政策。洪武年间的北平移民,主要是从“移民实边”的角度。靖难之役后,以北平起家的永乐帝对从山西移民充实北平有更高热情。永乐元年(年)正月,礼部尚书李至刚等言:“自昔帝王或起布衣平定天下,或由外藩入承大统,而于肇迹之地,皆有升崇。切见北平布政司,实皇上承运兴之地,宜遵太祖高皇帝中都之制,立为京都。”于是改北平为北京。二月,又仿照应天府,改北平府为顺天府,为迁都积极准备。迁都亦需大量移民,永乐年间,山西地区向北京地区移民持续不断,动辄万户。这么多山西移民到达北京地区后,很快涌现出以山西人为主的大批新村落。仅永乐初年从山西迁来北京的两万户移民,就可新建村左右。若加上洪武年间安置山西移民所设立的新村,则为数更多。永乐初年,大兴凤河流域,尤其是采育一带,位于永定河新老冲积扇之间,人烟稀少,水源丰沛,土地广阔而肥沃,于是有了上林苑的设置。永乐五年(年),“设上林苑监于京师(北京),取山西平阳、泽、潞之民充之,使蕃育树艺,以供上用。”《明实录》也提到:“永乐五年五月,命户部徙山西之平阳、泽、潞,山东之登、莱府等府州民五千户隶上林苑监牧养栽种。”清代乾隆年间史书《宸垣识略》记载:“采育,古安次县采魏里也,去都七十里。明初上林,改名蕃育署,统于上林苑,不隶京府,乃元时沙漠地。永乐二年(年),移山东、西民填之,有恒产,无恒赋,但以三畜为赋。计营五十八。”明确记载了这次在采育地区安置山西、山东移民所形成的新居民点数量。山西移民到来之后,往往按照家乡所在地,分区域聚集,并将故乡的名称用于新的居住地点的命名,这就是今天大兴东部凤河两岸很多村庄名字带有山西味道的原因。以山西地名命名的村庄,青云店镇有石州营村、孝义营村、霍州营村、解州营村,采育镇有屯留营村、东潞州村、大同营村、山西营村、下黎城营村、铜佛寺村(原名高平营村),长子营镇有赵县营村、沁水营村、(上、下)长子营村、河津营村、上黎城村、北蒲州营村、潞城营(一、二、三、四)村、南蒲州营村等。另外,周营村原名叫绛州营村,其移民主要来自山西绛县。从村落名称可以发现,当年这些移民绝大多数来自晋中、晋南、晋东南地区。这些远离家乡的山西人,将故土之名复制到当时的榛棘草莽之地,就仿佛自己从未离开家乡。当念起孝义、霍州、解州、长子、沁水、蒲州这些熟悉的地名时,眼前仿佛还是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桑梓故地。故土之名,是这些移民聊以慰藉乡愁的最后方式,是深植于灵魂深处“安土重迁”观念的最后执念。当他们收拾行囊,背井离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扎下根脉开枝散叶时,随他们一起漂泊的,不仅是故乡之名,更是漂泊者对故乡的眷恋。五六百年过去,这些山西味道的老地名,不仅展现了北京历史文化的丰富多样,更为后人研究明初移民提供了一手资料。(作者单位:北京市社科院历史所)